我是茅威涛的粉丝,但在越剧小镇称之“茅迷”。
红楼梦
造就一个粉丝往往需要一个过程,有幸的是,粉丝的成长过程与中国改革开放紧密联系。年,被封存十多年,冠名为“彩色戏曲艺术片”的《》重新放映。一时间,几乎所有的电影院场场爆满,一票难求;男女老少,争相说红楼。许多人鹦鹉学舌唱越剧:“天上掉下个林妹妹”,《葬花》《哭灵》成为雅俗共赏的曲目。观众也记住了徐玉兰与王文娟。我当时正处于昏天暗地学习功课,迎接高考,连吃饭都觉得耽误时间的关口,却仍然抵挡不住这部经典戏剧电影的诱惑。而且从此,喜欢上了越剧。
我以为,越剧《红楼梦》之所以散发着经久魅力,主要是因为这个剧种具有得天独厚的表演形式,那江南灵气、呢喃细语、清悠婉丽、典雅唯美,把才子佳人,缠绵悱恻演绎得淋漓尽致。君不见,越剧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《白蛇传》《孔雀东南飞》《陆游与唐婉》等等,皆被观众热捧,莫不源于此。
八十年代,买了越剧唱片在留声机上播放,宿舍隔壁住着一位爱好京剧的大叔,教导我,男子汉应该喜欢京剧,越剧太脂粉气。我自然中*太深,无法易旗换帜,但似乎也找不到有力证据反驳。后来就喜欢上了茅威涛,而且发现茅威涛扮演的男主角,不仅有缠绵婉约的,也有激昂豪迈的,比如《陆游与唐婉》的陆游、《寒情》的荊柯、《藏书之家》的范容、《孔乙己》的孔乙己,等等。待到认为有底气与大叔理论时,大叔已带着他钟爱的京剧乘鹤西去了。
确实,茅威涛有着独特的气质神韵,这位伊派传人,她的眉眼与唱腔,让每一个舞台形象入木三分,贾宝玉的风雅清纯,梁山伯的痴情透骨,陆游的剑胆琴心,荆柯的义士寒情,范容的书生抱负,孔乙己的狷狂古怪……皆让观众铭记于心。我以为,中国戏剧界的一个伟大发明,就是男生扮女角,女生扮男角,诠释出了同性难以企及的高度与深度。同理,梅兰芳先生演的虞姫、杨贵妃等,那种雍容华贵,妩媚动人,令多少女演员自叹弗如。这即是,异性最懂得欣赏何谓男神与女神,于是,审视之,体现之,浪漫的、理想的、唯美的,双重审美下的角色一个个诞生了,怎不令吾辈沉醉其中。
辛丑年春风季节,终于有机会来到越剧小镇。小镇崭新气派又古香古色,茅威涛艺术照悬挂在沿街每一根廊柱上,端庄靓丽,让我想起一句诗:“你是人间四月天”。这位著名的越剧表演艺术家、国家戏剧协会副主席、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、越剧小镇代言人如是说:“弘扬传统文化,承继吴越精神,让世界听到越剧小镇的声音。这是我作为越剧人的使命。在这里,一边是艺术,一边是生活。江南的文脉得以传承,越剧的繁盛得以延续,世界级的戏剧生态环境在此形成。”
这里青山屏列,剡溪如练,风水绝佳,原是越剧发源地施家岙,而今占地3.68平方公里的越剧小镇横空出世。剡溪穿“镇”而过,此岸是全新打造的明清建筑风的集镇,彼岸是顺势而为的田园与花园,一条铁索桥将之相连。创意者将之概括三句话:“万年小*山,千年唐诗路,百年越剧诞生地”。何谓“万、千、百”?究其由来:“小*山文化遗址”距今约一万年,比良渚文化、河姆渡文化更早,三者构成了浙江万年文化的主要脉络。剡溪则被称为“千年唐诗路”,嵊州建县时即称剡,至今有多年历史。东晋以来,有多位文人墨客,留下余首咏剡诗作,李白的“此行不为鲈鱼脍,自爱名山入剡中。”杜甫的“剡溪蕴秀异,欲罢不能忘。”还有苏轼、陆游,直至近代的蔡元培、马寅初等皆留下咏剡诗文。“百年越剧”即越剧界公认、越剧诞生于年农历三月初三、在嵊州甘霖镇东王村四只稻桶台上的表演为标志,之后不断传承与创新,嵊州至今尚有多个越剧团,多名演职人员活跃在舞台上,成为当前日趋凋零的戏曲演出市场的一朵奇葩。
于是,女神茅威涛登高一呼,“越剧小镇”芙蓉出水,清丽可人。
我与妻的半日游兴致勃勃。进入镇区,越剧唱腔不绝于耳,循声而去,一睹“戏迷馆”里高朋满座,不仅有大妈大爷,也有青年男女,还有*毛小儿。他们正在论摆座次,一个接着一个上台表演,一旁站着专业教师,指点你的身段与唱腔。
走街串巷,看见三四十个小学生,身着汉服,排成两列纵队,兴高采烈地走进“群贤阁”。问询工作人员,得知小学生是参加越剧研学。不禁令人笑曰:“越剧应从娃娃抓起。”看到一幢幢“非遗”体验馆,忍不住走进去看看,竹编馆、古沉木雕馆、剡藤纸书法馆、煇白茶馆等等,皆乃嵊州的珍宝,游客通过展示与体验,领略活态传承。
走上垂柳飘扬的河堤,走过心摇意荡的索桥,走进油菜花香的田园,这大概就是女神倡导的“一边是艺术,一边是生活”……
逛了许久,看是街旁挂着“嵊州十大小吃”招牌,胃口马上被吊起,点一份“嵊州汤包”,端上来是一碗热气腾腾馄饨,以为端错了,老板娘说:没错。我们称馄饨为汤包,飘浮在汤里的小肉包。还是炒年糕可口,嵊州年糕切成一片片,小指头大小,佐以肉丝与豆芽,爆炒,韧劲足,有嚼头。
古戏楼最是令人赞叹不已。它模仿北京故宫畅音阁而建。两层戏台,翘檐斗拱;两层观众席,精致环廊。整座戏楼金碧辉煌,气势恢宏,被誉为越剧金色大厅。古戏楼供着“梨园神”竟是唐明皇李隆基。剧场可容纳二三百位观众,分贵宾席、楼下席与楼上席。每天上下午各演一个小时折子戏,票价元、元、50元。工作人员建议我们坐贵宾席,可以品茗听戏,很是惬意。我观察,进场的不过三五十名观众,便说,我们喜欢坐楼上,一边观戏楼全景一边听戏。当然,如果茅威涛亲自登台,可以考虑买贵宾席的票。工作人员笑答:今年春节期间,茅威涛登台演出,贵宾席一票难求,价格达多元,一位四川来的“茅迷”大妈场场不漏,连看三场。
检票处工作人员是一位年轻女士,那身材气质显然是个越剧演员,待人接物让你如沐春风。问:哪里可以买得到茅威涛唱片,她耐心指点,接着干脆带领我们前往。途中与之相聊甚欢。我告诉她,福建芳华越剧团一位古田县籍的演员扮演贾宝玉,今年上了央视春节晚会;闽东的福鼎市至今还有越剧团,颇受当地群众欢迎,好几位老演员是嵊州人。上世纪90年代初,该团创作的《孩子剧团》晋京演出,获得嘉奖,誉满京华。我还说,最喜欢茅威涛塑造的陆游形象,那曲《书剑飘零三长载》堪称经典,只是唱词中“当日应邀福州去,问婉妹,可愿展翅远飞开”有误,其实,陆游当年是赴任宁德县主薄一职,只是当时宁德县属福州府管辖而已。年轻女士笑曰:看来你们是高段位的“茅迷”。她拿起手机,帮我们多方寻问,何处还有茅威涛亲笔签售的《茅威涛从艺四十周年特辑》。
虽然最后只能购买到没有茅威涛亲笔签名的《茅威涛从艺四十周年特辑》,但越剧小镇之行自始至终春风拂面,春意盎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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