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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满成
父亲去世已经整整二十天了,但您仍然会时常在我的脑海浮现。您的音容笑貌不曾模糊,反而在时光的隧道中让我感觉愈发清晰。如果不是看到抢救室的那最后留下的一点脉博,我还不知道死亡原来是如此的可怕。凝望苍穹竟然也是那么地凄凉,领您回家时那树林中的鸟一声声哀鸣,划破了这个还被年包围的夜空……父亲您在我生命里给我温暖最多,从我蹒跚学步,到闯荡江湖,这一路都有您的鼓励和支持。如今您离开了我,您叫我往后该怎么办?我失去的不仅是一个慈爱的父亲,而且我也失去了一个引路人。我这无处安放的记忆里,在这浮华的深处,被盛世喧嚣湮灭了清清浅浅的足迹,重重叠叠的梦,在失去您的每个夜里,枕边潮湿了缱绻。如果我是瓶清水,我愿附上一些泥沙,种植几根青草,伴我不作声响的孤独。我想寻找父亲的慈爱的双眼,我想寻找父亲那可靠的肩膀,哪怕只有一分钟,只要能靠,孤独就不会加剧,心灵的杂草就不会疯长。可是如今我再也看不到您远去的背影了,再也听不到您叫我"满崽"的乳名了。父亲出生在解放前,一生命运多舛。年幼丧母,是爷爷一手拉扯大。到了上学年龄段的时候,又逢战乱,那时的中国山河破碎,人民居无定所,为了躲避战乱,父亲颠沛流离,和我姑姑乞讨为生。那时时局不好,而且自然灾害频繁发生。有一次父亲在乞讨的途中突遇山洪,父亲在过桥时不小心踩空一脚,就被那洪水卷入了洪流中,幸好父亲本能,抓住一根树杆,才保住了生命。几经磨难,终于熬到了时局稳定,父亲才进入私塾读书,在那里,《三字经》引领他走上了求学之路。
父亲天生聪慧,加之又刻苦好学,所以附近他是唯一上过初中的人,也是为数不多识字的人。父亲的字如行云流水,落笔如云烟。在他的书法里我看到了儒家的坚毅,果敢以及利索。正如他的人生一样,做事情干净利落,从不拖泥带水。父亲在文化大革命时期,遭人陷害,一些激进分子把我家横扫一空,我们家从那一刻起便家徒四壁。饥饿和贫困像巨浪一样直扑而来。众口嗷嗷之家,怎样活下去才是当务之急。
父亲是个篾匠,他操起篾刀只身去了大山。晚上编篾货,白天赶圩。来回在崎岖的山路中,换回一家人还吃不饱的口粮。尽管那样,父亲还是乐于奔忙,因为他相信只要留得青山在,就不怕没柴烧。就这样,我们全家人熬呀熬,终于熬到了分田到户,生活才看到一点点希望。
八十年代的初期,当改革的春风吹拂到全国各地时,而我那块仿佛被人遗忘的地方依然过着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的生活。只是那一刻不用再担心今天这个批斗,明天那个污蔑。红薯粥虽吃得很厌烦,但比起文化大革命时期的风餐露宿要强了许多。于是在父亲的苦心经营下,八十年代中期我们才住进了一套四间用土砖垒成的家。父亲一生节俭,尤其是晚年的父亲,家里如果有什么剩菜剩饭的,他都舍不得倒,总是热了又热,烧了又烧。有几次我给他买的新衣服,他都舍不得穿,我经常看到他身上穿的不是这里破了个洞就是那里打了个补丁。有时我劝他别穿了,可他总是说:"这衣服还能穿,老人了,只要穿着暖和不冷就行"。我每一次走进他的房间,那个5瓦的灯泡不知道陪伴他多少年了,有时我嫌光线太暗,就想把它取下来换掉,可他执意不肯,他的理由是能看见就行,能节约一分是一分。母亲走得很早,五十多岁的父亲就没了老伴。按常理说他另外找一个老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,可是他却选择了孤独,一门心思照顾孙子孙女。这些年我时刻听到父亲半夜醒来咳嗽的声音,我也时常感觉到人到老了的孤独情怀。父亲为了不连累我们,舍弃了自己生活的另一半,牺牲了他本该拥有的年华。出殡那天,我在父亲的灵柩前深深躹了三个躬。我知道这三个躬不能弥补我亏欠父亲的所有。但是我除了躹躬下跪之外,我别无其它可选择了。我希望我的孝心能唤起天堂里的父亲一路走好,*泉之路不再有痛苦。父亲你看,田里的油菜花都开了,一只只蜜蜂忙个不停。父亲,油菜花开的季节您去了另外一个世界,也许这花是为你而开,蜜蜂也在为您弹凑一曲美妙的音符,只是这声音越听越沉,越听越伤心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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